InterAtlantic - 深潜（一）
好的这就是点梗3号（你们说，叫InterAtlantic 还是深潜好？）
海水的腥味浓重，水面上的天光缓慢地离人越来越远。火光把海水染色。或者是血，洇蔓开，不清不楚地和深海缠绕。
在水里，人浑身部件都轻，搞不清楚到底下落还是飞行。
黄少天醒来的时候有点生无可恋，他盯着舷舱顶部的铆钉看了两秒，觉得这他妈的还不如淹死在海里算了。
黄少天一个人占了张床位，上面铺了张全是盐碱的帆布，他只能委委屈屈地把脚缩起来一一但是在潜水艇上，这已经是特别优待，至少比起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好一点。他努力支着手腕坐了起来，觉得四肢都成了额外负重，简直想让人一刀剁了。
对面的床上包子摊开四分之三地方，黄少天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兴欣。罗辑被挤得团在一角，拿个写字板正在算什么，他扶了扶老式的大圆眼镜，用笔杆给他指路，说：“叶队在餐室。”
包子睡梦中踹了他一脚，正中肋骨，罗辑脸肉眼可见地绿了。
黄少天跳下床，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，脚踝还是发出意料之外的疼痛值。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，避开机动室那些上上下下的活塞的时候听见自己脊椎嘎吧响了一声。它们的灵活和柔软还在，但是穿过那些潜水艇上狭小的圆形舱门的时候，他简直能听见铁锈咯吱作响。安文逸蹲在控制台下面拎着个扳手，手指上沾满了机油，他叮嘱了黄少天一下不要把关节活动得太过剧烈，黄少天实在不耐烦（“这简直比我话还多”），拿军衔客客气气地压了他：“老叶在哪儿？”
安文逸话被堵在喉咙眼里一半，伸手一推眼镜，“餐室。”
叶修真就在餐室，置身于从舰艇顶垂下来的干肉和面包之中，正宗的一个肉林，只差酒池。他坐在四人的一个小卡座里，潜水艇空间有限得很，人吃饭的时候一抬头能撞上对面的鼻子。他叼着支烟斗，很自觉地没抽，荣耀军服硬挺漂亮得很，就被他懒洋洋地一披，一动，胸口的勋章哗啦啦作脆响。
就连特制的艇长帽也戴得没个正形，他就从歪斜的帽檐下一抬眼，金色的穗子煌煌垂在脸边，用那种叶修特有的、似笑非笑的狐狸神情冲他道：“哟，黄少校醒啦？”
“嗯。”黄少天扶着椅背坐下，这一动猛了，眼前一阵阵发花，光怪陆离颜色从眼球里转过去，险些一头栽在桌上。幸而叶修良心尚在，伸手托了他一把。他好容易坐稳了，桌上铺着张大地图，叶修就低头在上面作图，从现在的位置连到直布罗陀海峡，再过地中海，他把笔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，黄少天一瞧：“诶，这条线是去补给的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叶修在那一条弯弯绕绕的线上作标注，墨水没太干透，在他手腕上印出一条痕迹，“还有别的。你饿不饿？”
“饿啊快点再给我拿点水……咳咳咳天啊我嗓子简直要裂了一一好难受，老叶你干嘛把我救上来，”黄少天咳嗽得惊天动地，有气无力地瞅了他一眼，“你怎么不干脆让我淹死算了。”
“别啊。”叶修起身给他去倒水，顺便掰了根香蕉，“多憋屈，是吧。”
“是吗？”
“对。”叶修把吃的一并拿过来，懒洋洋地往台边一靠，“你想啊，生前就见不得太阳，死后还要埋在这不见天光的地方，灵魂都被水压给压得超脱不得，不是很让人伤心吗。”
这艘潜水艇现在是在大西洋表面，漂着，黄少天醒是半夜，但终究白天黑夜艇里都是一样的灯，人员作息各有各的奇葩，总是什么时候都有人看着仪表和舵位。叶修那就是夜猫子一个，毕竟潜水艇都是夜里突袭，他作为舰长，打个两分钟的盹也许就得沉在这大西洋里头。这时候船楼上侦察（谁说得准，也许就是去透透气或者看一眼海）的人下来了，他是个挺高的年轻人，半长不短的头发，头上戴着顶海军标配的帽子。他手里拿着本笔记，见到黄少天和叶修，啪地合上笔记，挺高兴地冲他们按了按帽子：“长官好！今天的星星也很不错！”
叶修接过他手里的望远镜，笑了一下：“是吗。辛苦了。”
他开控制台上的广播，先大尾巴狼似的咳嗽了两声，然后懒洋洋地顺手抄起个不锈钢的饭盆，拿着汤勺敲：“醒盹了同志们，三十秒之内集合，没到的打屁股一一”
那破锣一般的噪音催命似地响起来，直吵得黄少天后脑勺一阵钝痛，就好像被操纵杆打了一棍。
一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，锅碗瓢盆叮里咣当地翻了，包子还没睡醒，裤脚从靴子边上溢出来一截。叶修：“舰头尾各一半人数，船楼确保封锁，工程师关榕飞进入机动室，莫凡和罗辑掌舵。咱们下潜。黄少校，你还能当个战力使不？”
“报告，”安文逸一推眼镜，“黄少校失血大约五分之一，脑部供血不足，可能会导致任务执行失误。”
“成，”叶修点上烟斗，“那小话痨就呆在这。”
水压表的指针开始缓慢移动，黄少天还没来得及炸毛他为什么是话痨，整个舰艇就十分剧烈地抖动了一下，叶修桌子上的水笔跳了两跳，吐出一大串墨。
叶修狠狠一皱眉，经验让他没有追究是怎么回事，十分冷静地先下达了命令：“全速下潜，莫凡掌好舵，D路线前行一一”
关榕飞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仪表室，“上校！艇尾被击中了！”
